飘亡

8.

身体疼极了意识会想抽离，那是一种既旁观又深刻的痛感。苏昱的胃钻心地疼，像是被一根粗粝的刺扎穿。膝盖骨和小腿骨抽痛不已，是他之前运动过度和营养匮乏导致的 。

其实细想下来，他浑身没有舒服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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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景到了预定的咖啡馆，对面的座位上还没人。于是他怀着忐忑的心情，开始等。

在这过程中，他发了个消息给苏昱。

“你在哪？”

没有回音。

地下停车场。

“小志，你今天去工作室把你的东西收拾好，带回家吧。”苏昱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平和。

“哦，好的老板。”小志有些不解。

“近期的工作内容我都了解，如果有新的你就发给我。”

苏昱停顿了一下，胃里疼得要命。他也想等等小志的表示，但是小志没有开口。

“明天我会去工作室看看，然后提前发你三个月的工资。”

……小志还是没说话。

“行，那就这样吧。这几个月以来你辛苦了。”苏昱强撑着说完，下了车他就把手掌按到胃上，一个人走出停车场。

他在外卖软件上下了单，很快就会有人帮他买止痛药送到咖啡馆门口。

快到四点时，苏昱拿着药进了咖啡馆。

一名服务生引他走到座位。

“先生，这里的客人交待了暂时离开，他请您点单。”

苏昱点头坐下，要了杯温开水和一杯热美式。他不敢高估自己的胃。

等了一会，苏昱打开手机，皱着眉查看今天的合作方的信息。

苏昱不喜欢等待。

他不知道，那个客人就在距离他十多米的地方偷窥着，内心震颤着，焦灼着。

张景看到了苏昱喝水吃药，看到那人的皮肤还是有些苍白，右耳上戴了两个小环，黑色衣服衬得他身形更加纤瘦，却又绝非柔弱，在工作中的状态沉静专注……

张景管不了那么多，走到座位前，假装这一切不存在。

“徐先生，你好。”张景微笑着伸出手。

苏昱抬头看去，再一次看到一身西装革履的张景。

帽舌的阴影下，苏昱的眼神闪烁。

苏昱站起身来回握住张景的手，说了句，“请坐。”

“实在不好意思，让你久等了”，张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，“刚才有点事要处理 。”

苏昱刚才起得有些快了，眼前一片黑雾上来，只得凭着感觉坐回去，没有回应对方的话。

张景绞尽脑汁地想接下来说什么。

这时，服务生把一杯热美式端端正正地放在苏昱面前。

“谢谢。”苏昱说。

“这家的特调咖啡很棒。”张景没话找话。

苏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，“嗯，我来过，他们的美式也不错。”

苏昱发白的嘴唇被咖啡润过，带了点柔泽。

张景硬着头皮开始说公司的产品理念，合作规划。

苏昱忍受着刚才那几口水和咖啡带来的饱胀感。

最后张景把文件递给苏昱，礼貌得像一头披着羊皮的狼。

他看到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文件开始翻阅，左手戴了两个装饰性的金属戒指。

服务生轻轻摆上了几盘精致的甜点。

“贵公司的创意我很喜欢，但是……因此我希望合作时间缩减到六个月以内。”

苏昱甚至不能保证自己明天会怎样，两年对他来说，太久了。

苏昱明显虚弱的声音娓娓道来，这场合作竟然也谈得差不多了。

“徐先生该饿了吧，尝尝这家的甜点，也还不错。”

“我不饿。”

食物的麦香味飘进鼻腔，苏昱又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饥饿感，饿得想吐。他的心里却厌恶和抗拒着一切食物。

“吃一点吧。”这一次，张景把盘子推得离苏昱更近。

苏昱皱紧眉头，捂住了口鼻，干呕了一下。

张景是故意的。

他知道自己这样好像又在折磨苏昱，但他真的觉得苏昱需要吃点东西，因为苏昱看起来又瘦了。

“你平时不吃东西的吗？”

苏昱依然掩住口鼻不说话。

“我想让你吃点东西，苏昱。”张景沉住气说。

苏昱仿佛明白了什么，他喘息着压下呕意，伸出左手拿起一个叉子，略微有些颤抖，把一块蛋糕放进嘴里，咀嚼，吞咽。

苏昱戴着黑皮手表的白净手腕，品尝食物时完美的口型，用力吞咽而筋骨分明的喉部……张景不得不承认，苏昱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。

太久没吃东西，吞咽很困难。苏昱灌了几口刚才没喝完的水，再次拿起一份甜点咀嚼，吞咽，喝水。

“够了么。”他每一秒都想吐出来，胃在胀痛。

张景觉得自己在被质问着。

下一刻，对面的人捂着嘴往卫生间跑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