飘亡

7.

安静的画室里，到处都是画框、颜料、废弃的画布和废纸。苏昱坐在画板前，舔了舔嘴唇，干得要命。修长的手拿着画笔，在颜料盘和画板间犹豫。近来似乎连自己最喜欢最擅长的事也做不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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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昱简单洗漱了一下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，喷了点香水。在洗手台前凝视镜中的自己。他想仔仔细细地辨认，思考自己如何变成今天这个模样。

苍白无力，毫无生气。没人会喜欢这样的人的啊。

三天多了，他不分昼夜地画画。洁白的尼龙绳带还紧裹在腰上，腰似乎更细了，下面紧贴着的皮肤很痒。每天只靠着一点葡萄糖和药片吊着，胃里干干净净，但他却要命地想吐。

上午工作室的小志来了电话，提醒他今天下午四点有合作要谈，是之前的甲方。

所以，撑到下午的合作谈完再拆掉吧。带着痛苦，多做一些，再多做一些。仿佛这场刑罚越久，对自己的厌恶感就越能减轻。

除此之外，苏昱想不出来能让自己好过的方法。

这个点小志应该快到了。

苏昱尽力克服眩晕感，匆忙下楼。虽说他本人是老板，但是他总觉得自己给小志添了麻烦。在工作室疼晕时小志去买药，心情很差时小志把乱糟糟的画室收拾干净，小志只比他年轻两岁，却很有活力……

张景办公室。

几个高层已经开了快一小时的视频会议，到了尾声，副总刘云表示自己的航班延期两次，有个合作赶不回去谈，希望有人替他去。

“延期再谈不行吗？”张景给出的方法简单粗暴。

“这位画家从表现力、受众……各方面来说，和我们的产品契合度最高，但是脾气不好，而且我上次已经把时间推后了一回，今天实在不能再推了。”

产品设计这方面一直都是刘云的活，如果换人上的话那就只有总经理张景。

“行，相关文件发给我。”张景认了，上次是他有事让刘云去办，这次刚好换他顶上去。

百无聊赖地翻看合作方案、计划书，最后打算上网了解了解这位一直用艺名合作的画家。搜索“徐漠风”，出来的都是各种画作，张景点开了很多篇网页，后面有几张徐漠风在讲座上的照片。看着这个侧脸和身形，张景觉得很熟悉。

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监控录像，再看看照片。这该不会是……

张景正在震惊和疑惑中，录像中那扇门打开了。

时隔三天，那个人的身形没什么变化，瘦瘦高高的样子，走出来关门，然后手扶了几下墙，匆匆走远。

张景认真盯着每一个画面，直到苏昱出了小区。

他看清楚了，苏昱今天戴了鸭舌帽，还是穿着一身黑衣服，身体状况可能不太好，走一段路就得扶着什么歇一会，能看出来很着急。

苏昱的身影让张景浮想联翩，那些具有强烈冲击感的场景在他脑海里回映。

苏昱，徐漠风，张景想不出名字之间有什么关联。他精明的头脑遇到苏昱好像就成了榆木疙瘩了。

如果合作画家真的是苏昱，那还怎么谈？

想来想去都没用，张景打算不叫助理，自己开车去地点。

苏昱出了小区，看到小志的车，但是对方背靠着车门打电话，苏昱不想打扰到他，身体也实在是疲惫，就慢慢走过去。

“……唉，别说你啦，我在这个工作室也不好呆！我那老板天天跟我欠他似的摆着张臭脸，画室啊工作室啊天天弄得到处都是垃圾，我都得收拾……”

“是啊，我跟你说，他还三天两头生病，让我给他送药去，跟我专业对口的活我是一样没干！”

“就是啊……”

站在原地听着，苏昱突然觉得心脏很沉闷，像被玻璃罩起来了，有一种窒息感。

看到小志换了个姿势靠着车门，苏昱随即往回走了几步，压了压帽沿，又转身装作刚走过来，喊了声，“小志！”

他看到小志转脸对他笑着，挂了电话。

“老板，你今天可够快的啊。”

“你来的更早，辛苦了。”

“这都应该的。”小志的语气轻松愉快。

苏昱闭目竭力忍着，不把手掐到胃上，可是胃感觉到了他的情绪，刺痛得厉害。

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呢，糟糕的是忘了带药，这破胃，待会儿怎么办。

他又回想起小志刚来应聘的时候的那些说辞，嘴角微动，笑了一下。